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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春长篇小说连载:《川江英雄》(第九章)

文苑川南在线  发布时间:2021-09-17

长篇小说连载——《川江英雄》

□ 冰 春

谨以此书,献给为中华民族的解放和新中国的建立而英勇奋斗、浴血革命的先辈们!

  冰春长篇小说连载:《川江英雄》(第二章)(图1)

(本小说据真实历史事件创作。根据创作的需要,小说中主要人物和泸城均为化名)

第九章 萧瑟秋风今又是

冰春长篇小说连载:《川江英雄》(第九章)(图2)

  第九章《萧瑟秋风今又是》插图:任晓光击毙袁腾岗。插图:魏闻声

1

  一九四九年十月一日,星期六,由北平更名为北京的天安门广场彩旗飞舞,五星红星迎风飘扬。下午三时,毛泽东主席在天安门城楼上庄严宣告: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了!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

  当解放区的人民欢欣鼓舞的时候,那些仍战斗在国统区的中共地下党员们,只能不动声色,暗中高兴。

  昨天,郭尔桂接到了国民党国防部的批复,立马在司令部宣读了对任晓光的新任命,由此任晓光身兼三职:二十二兵团暨七十二军上校副参谋长、作战处长、由军部警卫营扩编而成的警卫团团长。自得知任晓光是上级派在自己身边的中共地下党员后,鉴于他的军事才干,郭尔桂决定加倍重用他,提拔他为副参谋长兼作战处长,可以削弱远在长宁指挥所的军参谋长许亚军的指挥权,名正言顺代行参谋长之责,利于掌握部队今后的布防、作战等情况;委以警卫团团长之职,便于将来起义时保卫司令部暨军部,不给顽固破坏分子以可乘之机,同时也利于策应大军解放川南和泸城地下党的工作——警卫团团长,是要害中的要害,得是心腹中的心腹哦!对于任晓光既升迁虚职却又手握实权,军官们只当是郭尔桂再次报答他挡子弹之恩,又有他老婆秦菲菲的表姐何老板用金条银元打点罢了。纷纷向任晓光祝贺。

  那时的星期六,照常上班。下午三时左右,任晓光敲开郭尔桂办公室房门的时候,见郭司令正和副军长刘展绪、泸叙警司参谋长兼兵团教导师师长肖猛在收听“敌台”播放的开国大典盛况。任晓光进退两难,郭尔桂招手道:“任副参谋长,坐下一起听听吧。作为军人,我们也得了解那边的动态吧?”

  任晓光掩上房门,坐下了。其时,收音机正响起雄壮庄严的新中国代国歌《义勇军进行曲》。尽管早已知道中华人民共和国和中央人民政府将于今日成立,但当听到自己尊崇的领袖和统帅毛泽东主席宣告新中国成立的声音时,任晓光还是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热泪盈眶。

  刘展绪和肖猛诧异地看了任晓光一眼,郭尔桂想替他转圜,看着他问道:“小老弟,你这是怎么了?”

  任晓光发觉了自己的失态,心中骂了一句自己:还是老地工,混蛋!一边站起来掏出手绢揩干眼泪,用已然想好的掩饰词句说道:“司令,我是替党国难过。总裁发动内战才三年多,党国的江山已失大半;共产党却成立了新中国!落得今天我们偏居一隅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哦!”

  “唉!”刘、肖二人摇头长叹。

  郭尔桂关掉收音机,踱了几步道:“党国岂止是失掉了大半壁江山,却还在加速腐败,搞内斗。我看已民心尽失,西南一隅也终将不保!今后只有上山打游击了!”顿了顿,挥挥手又道:“散了吧。大家也不必长吁短叹的。”

  “哦,司令,菲菲让我来请司令一家明天中午去我家吃饭的。”任晓光说道,“刘副军长和肖师长如肯赏光,一道请吧?”

  刘、肖二人推说有事,大家就散了。

  任晓光叫上已升任警卫团少尉排长兼做他副官的邓光强,换上便装,披上雨衣,骑着三轮船儿摩托(泸城人的叫法,即带斗摩托),阴雨中前往铜码头买长江鱼。

  “光哥,大家都说你高升了,怎么还是上校啊?”邓光强驾着摩托,有些不解地大声问着车斗里的任晓光。

  “什么高升不高升的,级别都是一样的。那是郭司令信任我!”任晓光不以为意地回道。

  邓光强嘻哈打笑:“光哥,你亲自去买野生鱼,明天中午是不是设家宴请郭司令一家人,拍他的马屁哦?”

  任晓光的脸色倏忽间马了起来,命令邓光强将车停下,训斥道:“多次教过你,不该打听的别瞎打听!是不是在我们家的洪大妹告诉你的?你是不是又有了什么鬼点子想使坏,在饭菜上做手脚,打郭司令的主意?”

  “没有,绝对没有!”邓光强连忙辩解,“我只是随口一问。在光哥,不,是团座参座你的教导下,我对你和郭司令忠心耿耿,绝无二心,更不敢使坏!”已经跨下三轮摩托车的邓光强,立正答道。

  “洪大妹是不是你唆使到我们家的眼线?要不然我们家里有什么事,你都清楚?”任晓光木着脸又问。

  邓光强又是一个立正:“报告长官,洪大妹去你家料里家务,与邓光强无关!是你妹妹任晓芬,不,是任总经理请她去的!请长官明鉴!”

  任晓光的脸色松弛了下来:“我家里有什么事,哪怕你知道一星半点,都不允许对任何人讲!否则,……”

  “否则,不是开销就是枪毙!”邓光强继续收腹挺胸作毕恭毕敬状抢答道,“长官训斥的极是,邓光强明白!”

  有路人向他俩张望,任晓光笑了笑:“明白就好。晚上和明上午在我家帮厨,上车走吧。”

  三轮摩托来到铜店街口,突然从街市某处传来了几声枪响。其时临近晚上六点,铜店街又是连接铜码头、澄溪口、耳城和城区干道四通八达的处所,周围小巷众多,但见街面上小巷里那些豆花儿馆羊肉馆鸭棚子火锅店牛肉摊子什么的,食客们张惶而出,向四处惊慌而逃,场面一时大乱。

  邓光强一个急刹车,将摩托停在路边。任晓光跨下车斗拦住一个奔跑的路人问咋回事,路人急匆匆说好象是军统在抓女共党。任晓光心里一惊,命令邓光强车不熄火,在此等着,便向枪响处奔去,想一探究竟。

  刚到偏角巷巷口,迎面撞上了任晓芬和洪大妹,任晓光一把将她俩拉往拐角处,不待问询,任晓芬急急地说:“哥,袁腾岗和龙溪河茶旅社的老板碰巧看见了我们,认出了洪大妹。我们开枪还击,才跑到了这里。”

  “他们有几个人?”既然洪大妹已被敌特认出,情况紧急,责备无用,任晓光择紧要处问。

  “就袁腾岗和那个老板。”任晓芬答。

  “你们赶紧到街口去,让邓光强将你俩送到菲菲那里去。回头我来接你们。”任晓光边说边掏枪上膛,任晓芬和洪大妹奔跑而去。

  洪大妹被茶旅社老板指认,任晓芬又和她在一起,袁腾岗势必会报告罗熙之,泸城保密站就会顺藤摸瓜,何柏芝小组在泸城的他们就会招致暴露而全军覆没。所以,袁腾岗和茶旅社老板必须立即清除!任晓光判断:由于事发偶遇突然,袁腾岗还来不及向罗熙之报告,决定铤而走险,先击毙这两人,至于有什么后果,再想办法。他把任晓芬洪大妹送到秦菲菲的办事处,是想万一事情暴露,秦菲菲会明白他的意思:是她抓获了共党嫌疑人,让她好脱干系,为何柏芝小组泸城骨干保留一星革命火种;而且,届时郭尔桂出面周旋,事情有可能转圜。

  任晓光走进了偏角巷。拐了两道拐,见袁腾岗和一穿长衫的男子正迎面而来,任晓光也不说话,抬手两枪,猝不及防的袁腾岗顷刻扑地身亡。穿长衫的老板跪地求饶,任晓光说袁队长是共产党的卧底,让老板跟他走一趟,有话要问。庚即用雨衣遮住头脸,用枪顶着老板的腰,穿过偏角巷至耳城,消失在雨雾中。

  过了半个小时,闻讯赶来的警察,七搜八查,才在偏角巷发现了袁腾岗的尸体。


  任晓光夫妇和妹妹任晓芬平常都没在家吃饭,洪大妹以帮助料理家务为由头实质躲避保密站特务搜查来到任家小院后,心知肚明的秦菲菲告诫她这几日不必外出串门买菜之类的,让任晓芬每天带些熟食回来供她当餐,洪大妹果真没有迈出过小院的大门,每日打扫庭院莳弄花草修剪树枝,或收拾房间,倒也显得沉稳安静。但小院里有两处地方她是进不去的,一处是秦菲菲的表姐何老板的房间,那里有铁将军(一种铁锁名)把门;另一处是杂物间的小阁楼,房门上上着一把铜锁。昨天任晓光晋升,秦菲菲让他请郭尔桂一家人明天中午来赴家宴,一则是向郭司令表示感谢;二则是新中国今天诞生,他们也想喝两杯,暗中庆祝,顺带听听郭尔桂对此有何看法。本来说好了的,鱼啊鸡鸭啊肉啊蔬菜啊等等,由任晓光带邓光强采买,届时由邓光强洪大妹主厨就是了。不料想任晓芬中午就回来了,想躲进小阁楼悄悄收听新中国开国大典的广播。闲不住的洪大妹,见任晓芬正准备去小阁楼,叫住她说好几天没出门看看了,不如我们去离这里近的铜码头买鱼去,那些打渔船上的鱼,此时去正好,等你哥买回来,都是些罢角货(残剩之意)了。虽然从哥嫂的口中,已约略知道洪大妹是泸城地下党的人,否则不会让她暂避任家,但她却不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任晓芬想如果现在去偷听收音机,被她发觉了,不见得是好事,——尽管她是另一条线上的同志,——纪律不允许哦!又见她说得恳切,任晓芬答应了。

  收拾停当,已近下午五时。来到铜码头,江边上一字排开着十几条打渔船,尽管淫雨霏霏,还是有许多前来买河鲜的人。洪大妹各挑了一尾江团、岩鲤等四五种河鱼共八斤多,任晓芬付了钱,两人上了码头。经过码头用茅草覆盖挂着鸭棚子三字幌子的幺店子(大排档之意)饭馆时,戴着斗笠的洪大妹,被正在饭馆陪袁腾岗喝酒的龙溪河茶旅社老板认出来了。于是,鱼虾撒了一地;奔逃途中,几声枪响过后,任晓芬洪大妹被追进了偏角巷。——有了任晓光击毙袁腾岗将茶旅社老板擒走的一幕。

  任晓光将茶旅社老板带到一处安全屋(任、秦二人在泸城设置了几处秘密房屋,以备不时之需藏身之用),老板交待:袁队长说什么共产党的新政府今天成立,他的心情不好,一个人到江边遛达,碰上了进城办货的自己,袁队长请他陪着到鸭棚子喝两杯,喝着喝着就看见了那天到龙马潭岛上送鱼的渔姑,也怪自己多喝了几杯,不该指认女共党啊!说完,老板连抽自己的嘴巴,恳求好汉饶命。

  确认目前只有袁腾岗和这个老板认识渔姑就是洪大妹后,任晓光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思忖一番后,对老板说:“另一个姑娘你认得清不?”

  老板摇头:“她穿着雨衣,认不清楚。”

  任晓光语气冰冷:“先把你的命寄存着。回头叫人来放你,有多远滚多远,越远越好!让我再在泸城地界看到你,杀无赦!”说完,将老板手脚捆扎实了,离开了屋子。

  第二天凌晨,任晓光和秦菲菲驾车来到安全屋时,发现因为捆绑太紧,老板已经气绝了。任晓光原本是想通过秦菲菲办事处的秘密渠道,将这个出卖我党同志而又罪不该死的人押送出泸城去山区监狱,饶他一命,让他在那边呆上一阵子。不想此人命当该绝,所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罢了!二人趁着雨夜,驱车至管驿嘴码头,将老板的尸体抛入了长、沱两江汇合之处。

  任晓芬自然再次受到了任晓光的严厉训斥。

  袁腾岗被击毙的第二天夜晚,罗熙之将秘密关在泸城保密站的三个中共地下党员秘密处决,以示对共产党的报复。

  几天后,何柏芝从西康省的雅安回到泸城,了解了情况后,决定趁洪大妹只知任家是好人报恩相救于她,还不知任晓光等人的真实身份时,和陈野秘密接头,让泸城武工队通知洪大妹离开任家,——她现在已经安全了,不必再呆在一个国民党特务和军官的家里。

  告别时,洪大妹问任晓芬:“晓芬,你那支小手枪是哪里搞来的?”任晓芬甜甜一笑:“是我嫂子送我防身用的,名字叫勃朗宁。哎,洪姐,你咋有驳壳枪?特务抓你干啥?你是不是那边的人?”

  洪大妹拍了一下任晓芬的肩膀:“什么话也别问了,心照不宣哦!不用相送,就此别过!”

  洪大妹就走了。

2

  何柏芝是中秋节即十月六日那天回到泸城的。当晚,以泸城商行老板的身份在望江楼宴请郭尔桂一家人共度中秋。下午四时过后,任晓光先期将郭尔桂接来,——何老板有事和郭司令商量,送至包间后,任晓光兄妹在大堂喝茶聊天,——行掩护者之责。

  “哎呀,何老板,你一走就是十几天没有消息,郭某真担心你的安全啊!”见到何柏芝,郭尔桂有些激动、关切地说。

  “郭司令请坐。谢谢你的关心。”和郭尔桂握过手后,何柏芝笑道:“虽然国民党在四川的军警宪特横行猖獗,但他们是秋后的蚂蚱,蹦达不了几天了!到处都有接应保护的同志,我的安全郭司令不用操心。倒是郭司令你,在这黎明前的黑暗中,应注意伪装好自己,——离泸城解放即你率部起义的日子不远了!”

  郭尔桂站了起来,觉得有些不妥,搓了搓手掩饰内心的激动,重新坐下后问:“上级有什么要求和指示?”

  “郭司令,请喝茶。”何柏芝伸了伸手,微笑道:“没有新的要求和指示。上级让我转告你,目前我军已按照党中央、毛主席的战略部署,采取‘大迂回、大包围、大歼灭’的作战方针,正向大西南集结待命作战,想了解一下届时解放川南时,你率部起义的计划。”

  “这个问题我已考虑过多时。”郭尔桂不假思索,将他的计划和盘托出:“自上次从何老板的一席话,我知道二野部队在湘西集中,就判断二野必定由酉阳、贵阳入川,先攻克重庆,再打成都。攻下重庆后,左翼兵团必定在江津、泸城间渡江,外翼也可能伸到泸城。我认为,在此情况下我跳出包围圈,退往叙府,让出泸城,即让开要津,以利解放军进出成都,与蒋介石主力决战,就利用形势逼部队起义,这样就可以顺利而不冒风险!如此,也可切断逃到川西、川北地区的蒋军由川南逃往云南的通路。因此,我必须千方百计使我的部队不离开泸叙。”

  郭尔桂对我军进川路线的研判和起义的深谋远虑,让何柏芝暗自吸了一口凉气:幸亏有这样雄才大略的人,是潜伏在国民党高层追求共产主义信仰的同志!

  何柏芝点头赞道:“郭司令的计划很周到,我会适时向上级报告。哎,对了,过两天我要去重庆等地,可能一时半会儿来不了泸城……”

  “那我们怎么联系?”不待何柏芝说完,郭尔桂插话道,“可否编一密码本,便于联系上级,听候指示?”

  “我正要告诉你这事。”何柏芝笑道,“我不在泸城,有紧急情况,我会指派腊子鱼同志和你联络,密码本编好后他会给你送来。这是他和你的联络暗号。”说完,递上一张字条,郭尔桂看后,用打火机将它烧了。

  天色向晚,外面传来邓光强的喊声:“郭夫人秦主任到!”

  秦菲菲接上郭尔桂的夫人和孩子们到了。

  晚宴结束后,回到任家小院,何柏芝召集开了何柏芝小组泸城党小组即秦菲菲、任晓光兄妹四人会议,简明扼要讲解形势、布置任务。

  任晓光问:“看国民党报纸,说二野部队乘火车北上郑州,有可能由陕西进攻四川,表姐你却说刘邓大军正秘密在湘西沅陵集结,咋回事儿?”

  何柏芝微笑道:“这是要给敌人造成我军将由陕入川的假象!连你这个熟悉了解刘邓战法的我党同志——国民党七十二军副参谋长兼作战处长的腊子鱼都迷惑不解,看来毛主席大包围大迂回即将进行的大歼灭的战略方针是成功的!解放大西南,解放四川的战役就要打响了!”

  任晓光等人面露欣喜之色。

  “在这黎明前的黑暗里,大家一定要注意安全,掩蔽、保护好自己!务必使我们的计划成功,让川南泸城等城市,完好地回到人民的怀抱!”何柏芝叮咛之中含着斩钉截铁。转向秦菲菲问:“保密局川江行动之川南的天雷、木马计划,你掌握得怎么样?”

  秦菲菲回道:“目前只掌握了徐远举让我搞的对电厂、水厂等城市重要目标及兵工厂等要害部门施行定点炸毁的内容,以及将来潜伏人员的名单。罗熙之搞的方案,还没完全了解,办事处安插在那边的卧底,正秘密获取中。毛人凤徐远举疑心重,估计还会派人另搞一套方案。比如办事处的主任老叶,哦,军统老牌特务叶之翔少将,就一直未曾在办事处露过面,而我的手下眼线,却时不时看见他在川南和成都、重庆等地的身影。他极有可能才是川南天雷、木马计划的制定者。”

  何柏芝的脸色严肃起来:“菲菲,无论如何,你一定要想办法搞到真正的天雷、木马计划内容!”

  秦菲菲点点头:“会的。必须如此!”

  任晓光问:“首长对我有什么指示、任务?”

  何柏芝看了他一眼:“叫表姐!你将二十二兵团暨七十二军在川南布防及各要津的火力配置等详情,等候我的命令,让晓芬密报二野指挥部。回头我另有任务给你单独布置。”

  秦菲菲插话道:“保密局泸城办事处和保密站的电讯科,已侦知这一带近来有多部可疑电台活动,正从重庆调美国新制大功率电讯侦讯车过来。我建议,如无特殊紧急情报,晓芬的电台这段时间应保持静默。”

  “我是表姐在泸城的报务员,如果表姐不在泸城,那我咋和她联系?听候上级的指示?”任晓芬问道,“这一带住着七十二军不少军官和家属,郭司令就住在凤凰山腰的泸庐,你又是办事处的头目,特务还能侦讯这一带,侦讯到我们家?”

  “我已经对罗熙之和办事处电讯科说了,我们家的任大小姐有一部商用电台,是泸城商行作对外联系货物商业用的。”秦菲菲白了任晓芬一眼,继续道,“不过这只是应对以防万一的借口,罗熙之和保密局的人狡猾得很呢!何况我在办事处也不能一手遮天!”

  任晓芬还想说什么,何柏芝打断她:“菲菲说得很在理!晓芬,眼看全中国就要解放了,红旗即将漫卷大西南,你这个已有几年地下工作经验的年轻老同志,咋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变得幼稚了?我不在泸城,一切听从晓光和菲菲的!”

  因为何柏芝入川,不仅仅是策应川南的郭尔桂起义,她还肩负着配合刘宗德,以及策反、统战国民党在川杂牌军统军人物的其它任务,常常以川盐银行高级巡视专员和泸城商行董事长的身份,穿梭于四川各地。过两天得去重庆见刘宗德,所以专程返泸向任晓光等人布置下阶段任务。何柏芝说她不在泸城的日子里,泸城小组由任晓光负责,一是切实掌握二十二兵团暨七十二军的动向、布防和高、中层军官的思想动态;二是弄清保密局川江行动之川南的天雷、木马计划的确切目标、人员名单;三是必要时,如需泸城地下党组织和武装力量的配合,可由青波即任晓芬与青鳝同志联系;四是一定要保护好郭尔桂的安全,但不必去策反他。

  党小组会议后,何柏芝给任晓光单独布置了任务:速即编写一部密码本,封皮上写顾总长,泸密,郭司令亲译,以便她和郭尔桂联系。至此,任晓光才证实了之前他和秦菲菲的猜测,郭司令是自己人!难怪上级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求他们保护好郭军长!

  “不愧是老练的腊子鱼同志”,何柏芝见任晓光得知郭尔桂是自己人时并不意外的样子,笑道,“这是你和郭司令的联络暗号。他的身份,暂且仅限于你一人知道。他已经知道你是我党派在他身边的人员,只是心照不宣罢了。”

  “怪不得他又提拔我,身兼三个要职哦!”任晓光终于笑了。

  离开泸城的前一天晚上,在任家小院话家常的时候,何柏芝笑问:“晓光,同你和菲菲第一次接头见面的时候,当你报上姓名,还记得我说过一句什么话吗?”

  “记得。当时你诧异了一下,说‘任晓光,好名字’。”不待任晓光回答,秦菲菲先说了。

  “知道我为什么说这话吗?”何柏芝抬头仰望朦朦胧胧的月亮,缓缓道,“我牺牲的丈夫邓光达,在一·二八淞沪第一次抗战时,曾用‘任晓光’这个笔名,在《民国日报》发表过抗战的诗歌。”

  众人相互看看,一时沉默无语。

  任晓芬像想起了什么,问何柏芝:“表姐,您的丈夫邓光达将军,是不是抗战时那个在华北战场令小鬼子闻风丧胆的邓司令?”

  何柏芝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哎呀,当年在重庆曾家岩时,我就是被邓将军的妹妹邓繁星”,任晓芬声音有些激动呜咽,“是繁星姐将奄奄一息的我背去八办的啊!”

  秦菲菲轻轻拍了拍额头:“邓繁星,邓繁星,哎,想起来了,好象是陪都重庆时美国驻华大使馆的翻译兼美联社中国特约记者?”

  “正是。她现在已在北京。”何柏芝点头道。

  “这就对了”,秦菲菲的脸色凝重起来,“邓繁星宣传我党敌后抗战的那支笔,当年风靡山城。难怪罗熙之第一次见到表姐,说好象认识。我曾在《大公报》上看到一则转发的美联社消息,上面登有一张照片,是邓繁星拍的,标题叫《英姿飒爽的女游击队政委》,主人公的形象,还真有些象表姐。”

  “那照片上的人,就是我。”何柏芝平静地说,“但愿罗熙之一时还联想不起来。不过,我们得加倍小心,想出应对之策。”

  任晓光“唰”地一声站起,秦菲菲和任晓芬也跟着站了起来,任晓光举手庄重严肃地低声喊道:“向首长致以崇高的革命敬礼!”

  几个人在朦胧的月色中,又商量着什么。

  第二天一早,郭尔桂调了一艘江防炮艇,派任晓光带着邓光强两个班的士兵,护送何柏芝前往重庆。

3

  十月十四日,人民解放军兵临广州城下,国民党政府代总统李宗仁率残缺不整的国民政府迁往重庆。当日夜,解放军进占广州,广州解放。以四川为中心的大西南,成为蒋介石集团在大陆反共“复国”最重要的迷梦基地。

  作为泸城专员、保密局泸城站站长的罗熙之,一边成立所辖各县防共联防办事处,加紧侦查、搜捕共产党和进步人士;一边将所吸纳的几千洪门会众和抓走的壮丁编成各县模范大队,在泸城成立总队,自任总队长,对队员强化训练,强迫他们参加由他组建的“川南人民反共自卫救国会”,以此抵抗解放军的进攻,作为将来与解放军打游击的本钱。同时,他的天雷、木马计划业已完成,待上峰批准后,解放军进入川南时,即可实施。

  许亚军从长宁回泸城向郭尔桂汇报游击前进指挥所工作的这天晚上,任晓光以副手的口吻,在鱼棚子酒楼宴请他,毕竟,人家还是参谋长,自己虽掌握着警卫团的兵权,但只是兵团暨军部的副参谋长哦!借此联络所谓的感情,杯酒中能否从这个老军统口中打探出一些有价值的情报?

  已升任警卫团中校副团长的魏功迈,因兼作郭尔桂的副官,郭司令另有要务他得陪着不能赴宴,托任晓光转送了五十个袁大头给许亚军。应约前来参加晚宴的石龙楷、王伯希倒显得大方些,包括任晓光,各奉送上一百个大洋给许参谋长、前进指挥所司令。起初许亚军推辞,王伯希说参座这就见外了,参座在山区经营游击区,那里是穷乡僻壤,生活清苦,家属也跟着去了,比不得我们生活在鱼米之乡的泸城。参座放心,这些银圆我们决不是喝兵血搞来的,你是晓得的,郭司令治军甚严,而是我们参股何老板的泸城商行,做正当生意所得。  许亚军暗笑:做正当生意?还不是倒腾紧缺物资,你王伯希作为军需处长,肯定弄出去不少军需品,要不然发什么大财?!转念又想:连一向清廉自律的郭司令,据说也参干股泸城商行,党国真他妈的腐败透顶要彻底完蛋了!我还他妈的装什么正神,坚持什么信仰?!不捞白不捞,混入大染缸中,才有兄弟可做,有财可发哦,将三百五十个大洋,笑纳了。

  热气腾腾的麻辣火锅,什么肥砣黄辣丁船钉子翘壳胭胭鱼,鲜香袭人;加上鲜毛肚生抠鹅肠手切羊肉以及筒篙菜血皮菜等食材,令人食欲大开。心情很好的许亚军提议:“咱们哥几个,今天不用小酒杯,换成大碗将这坛五斤装的银沟头大曲酒消灭了,要得不?”

  众人称好,换大碗吃喝闲聊起来。

  酒酣耳热之际,王伯希问许亚军:“参座,从军需补给上看,你在长宁的指挥所,真的没有招兵买马?”

  许亚军嘿嘿一笑:“郭司令一向待我不薄,今后与共军打游击周旋到底,是我们共同的目标。他不让我招募新兵,我岂能违抗司令的命令?我那三个辎重连和指挥所的人,已经点线铺开。目前看起来显得兵力空虚,但今后几个师的部队合拢在那里,恐怕施展不开哦!老王,你说我还违令招新兵干啥?”心想这几个人合伙做生意还把郭尔桂拉下了水,赚得肥头大耳盆满钵满的,是穿连裆裤的一伙子,打听招没招募新兵是啥意思?是老郭对他不放心?话锋一转,对任晓光道:“要不任副参谋长什么时候去看看?”

  任晓光忙放下筷子,笑道:“参座,你那里我是一定要去的。什么时候郭司令下令,我就去,”故意顿了顿:“去学习参座经营游击区的经验法宝!”

  众人笑了,挨个向许亚军敬酒。王伯希敬酒时说:“参座,我刚才就是随口一说,你别介意。回头我给你搞一车美制罐头等食品,送往前进指挥。”

  石龙楷吹捧道:“参座,说起将来打游击,罗专员也很上心,但我看他不如你。参座是学到了共军的精 髓——正规军阵地战加游击战。而罗专员的保安旅加上新近组建的模范总队,什么青红帮袍哥舵爷的小喽啰多了去了,还抓了不少老百姓的壮丁,简直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前几天请我带军官们帮他搞训练,我看他们那个人模狗样的素质,共军打来,保准一触即溃!还谈将来打什么游击!”

  许亚军心里很受用,嘴上却道:“龙楷老弟,罗专员是黄埔二期生,又是军统的前辈,这话在这里说说就行了,以免造成误会隔核,——都是为党国效命的一家人嘛!”

  “参座所言极是。”石龙楷道,“只是我觉得郭司令应该下令解散泸城模范总队和各县大队。这帮人每期训练三千人,总队长罗专员以下的大小头目,都是些妓院、赌场、舞厅、澡堂、饭馆之类洪门背景的老板,纪律涣散松驰,经常在街市上强买强卖,泸城有好多没有靠山的商铺,被他们趁模范总队成立集训之机,占有吞并了。这鱼棚子酒家,那天要不是我和伯希兄在这里喝酒,也差点被砸了。当时我俩被堵在了这里,我们和卫兵掏枪都没唬住那帮杂皮(混混流氓之意),还是打电话向晓光求援,小魏子带了邓光强一个警卫排的人来,这帮杂皮误以为鱼棚子有军方背景,才作鸟兽散。唉,我不明白,象这等扰民的队伍,郭司令咋不管管?”

  “郭司令自有他不好管的难处。”许亚军端起酒碗和各位碰了碰,笑道:“各位有所不知,这青红二帮,红帮即洪门,早在戴笠戴老板掌管军统时期,就成了军统的外围组织,加上自身树大根深,盘根错节,鱼龙混杂,除了老头子和军统即现在的保密局,谁都管不了他们。罗专员是泸城保密站的站长,据说他奉上峰的委派回泸城任职,就是积极准备将来和共军打游击的。年初他从重庆引进洪门,如今加入他这个山主即龙头大爷的门徒已有数千之众,以此为基础成立模范总队,目的是和共军打游击,你们说,郭司令咋好插手过问啊?”

  众人点头称是。任晓光又敬许亚军的酒:“听参座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我们不说这些了,参座,请喝酒吃菜!”

  许亚军和任晓光干了一个,假借酒兴道:“晓光老弟,听说郭司令和罗专员在泸城商行都有股份,哥几个送我的这三百多大洋,你看……?”

  见许亚军欲言又止的样子,任晓光明白了他的心思,不就是想以此为本钱入股嘛!爽朗笑道:“参座,明白!我给表姐和妹妹说一下,让他们再给你添上五十块大洋,祝参座四季发财,月底分红!”

  长宁游击前进指挥部还是以前的架子,并无变化;罗熙之新成立的模范总队的来龙去脉在不经意间已搞清楚,又见老牌军统特务许亚军如今变得见钱眼开,任晓光心中一时敞亮起来,给每人的碗里添酒:“从今后,咱们就是哥们儿,来,哥几个干一个!”

4

  针对国民党在川江流域大肆搜捕共产党人,加紧组建地方武装整军备战以抗拒人民解放军解放四川,对民众实施征粮抓丁、强征民用设施和物资以及苛捐杂税繁多等反动政策,搞得民不聊生,怨声载道,中共川江特委发出指示,要求属下各级党组织,沿川江流域城市和广大农村,积极领导组织开展民众抗租抗丁、罢工罢课罢市等反饥饿、反迫害、反霸占的斗争,以扰乱敌人的后方,策应大军解放四川。同时强调,需以革命的地下武装力量,对那些欺压百姓、顽固反共的怙恶不悛的反动恶霸分子,予以严厉打击。

  一时间,抗租抗丁,罢工罢课罢市和惩处反动派黑恶人物,在泸城境内风起云涌般展开。

  作为泸城专员,对辖区内不断发生的罢工罢课罢市抗租抗丁等民众运动,罗熙之这几天忙得焦头烂额,穷于应付。郭尔桂以泸叙警备司令的名义,给他打来电话:目前解放军大军压境,战事日紧,希望他这个地方“父母”官想办法迅速恢复生产和市场秩序,约束模范总队人员,不要干那些侵民扰民欺男霸女强占吞并行市的事,武力强压只会激起更大的民变,不利我后方游击基地的巩固,云云。气得罗熙之咬牙切齿,冷静后想想也是,自己这个泸城洪门的山主寨主龙头大爷,原本广纳数千门徒,成立模范总队,不就是为了应变共军入川后,贮备的和他们打游击的武装力量么?如今这帮纪律松驰涣散的乌合之众,把泸城搞得乱七八糟,民不聊生怨声载道,的确有违他这个忠于党国的国军少将父母官成立模范总队、构建稳固的游击区的初衷。他不是读过一些毛泽东的著作么?里面的精要之处,不就是兵民是胜利之本,陷敌于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吗?如今,民变之风日起,失掉了民心,将来同共军打游击从何谈起?!罗熙之惊出了一声冷汗,觉得郭尔桂的话很有道理,人家才是有前瞻性作好打游击的内盘(内行之意)!想到此,罗熙之决定以利诱安抚为主武力弹压为辅迅即平息民变风潮,以免郭尔桂向西南军政长官公署和国府参他一本,同时整肃模范总队和保安旅。

  在平息罢工罢课抗租抗 丁等风潮中,罗熙之看到了启用木马计划的机会已至。密报上峰后,他安排手下放还了抓来的三百余名壮丁,将一些强征强占的民宅商铺退还原主,借此树立所谓的亲民清政的专员形象;同时从保密站、保安旅、模范总队各级抽调躲于幕后尚未走上台前的人员近千名,派遣到泸城各地各行业中去潜伏,待机获取中共情报,策应将来同解放军周旋打游击。鉴于泸城共产党地下武装在各县已陆续处决了十几个老百姓恨之入骨的乡镇长、保安和模范大队大、中队长,罗熙之直接插手,亲自安排人员前去接任,行前告诫他们:要装好人,要和当地老百姓打成一片,不要作威作福,狐假虎威,这样才能得到老百姓的认可,利于伪装自己,才能为游击区构建巩固的政权和根据地,云云。

  对于抓捕共产党和民变风潮中的激进份子,罗熙之一刻也没有停歇,只是由公开捕人转入了秘密行动。

  中共泸城地下党组织领导的罢工罢课罢市抗租抗丁和惩处恶霸反动派的斗争取得了阶段性胜利,初步目的已经达到,上级指示,为保存革命的有生力量和保护人民群众的利益,此斗争暂告一段落,目前的重中之重,是发动群众保护工厂和城市及交通等重要设施,迎接我军解放川南。

  泸城的市井,似乎又恢复了生气。

5

  郭尔桂接到参谋总长顾祝同的命令:莅临重庆的蒋先生召见,速来西南军政长官公署参加作战会议。

  其时已是秋风萧瑟淫雨霏霏的午后,郭尔桂带着任晓光,在邓光强一个加强排的卫兵护送下,急速向重庆赶去。

  带上任晓光,因为他是兵团暨军部代行参谋长之职的副参谋长,以备本部军事查询,实则是郭尔桂想一俟作战会议结束,通过他直接将会议情报传递给身在重庆的上级领导何柏芝,便于她及时上报二野总部。郭尔桂不知道的是,中共秘密党员、长官公署的刘宗德副参谋长,已先他一步将情报传递出去了——此为后话。

  第二天早上,长官公署派车到七十二军驻渝办事处接上郭尔桂,同车的,还有四十四军军长陈春霖。任晓光和邓光强同陈春霖的副官、警卫乘另一辆车随行。

  经过市区街头,但见很多地方用松柏枝叶搭建起牌坊,上面扎挂着书写的“欢迎蒋老先生回到第二故乡”之类的标语,陈春霖叫司机慢行,同郭尔桂往两边车窗细看,原来是重庆各袍哥码头搞的。陈春霖十分不满地说:“真不太象话了,谁要袍哥拥护?!”

  “老弟,重庆各界对总裁莅渝反映平平,还不兴人家袍哥舵爷们扎扎墙子?”郭尔桂立马意识到蒋介石已尽失人民的拥护,只能靠袍哥这类封建组织支撑了,嘴上却笑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青红帮袍哥舵爷的,凭借这类码头文化支撑的政权,能够打赢共产党?真是笑话!”陈春霖不满之中带着鄙夷。

  “老弟所言极是。我堂堂党国军人,给共产党交手,都打不过人家,一败再败地偏居一隅。”郭尔桂佯装发泄不满,借机了解陈春霖对即将爆发的西南战事和共产党的态度,继续道:“泸城的罗专员,靠什么引进的洪帮门徒 ,组建所谓的反共防共的模范总队和自卫救国会,搞得泸城鸡犬不宁,民怨沸腾。我看依靠这样的黑道组织,只能加快党国政权的垮台!”说完,暗中观察陈春霖的表情。

  陈春霖叹了一口气,一时默然。郭尔桂也不再言语。

  汽车开到西南军政长官公署,郭尔桂和陈春霖径直去了作战会议室,任晓光陪同列席,其他随员被人引领去了休息室。

  作战会议室的墙壁上挂着一张十万分之一的西南地区军用地图。参加会议的除陪同蒋介石来渝的顾祝同等人及西南军政长官公署刘宗德属下第三处参谋人员外,还有张群、刘文辉、邓锡侯、钱大均、杨森、胡宗南、宋希濂、罗广文、郭尔桂、陈春霖等军政大员。

  会议先由刘宗德介绍国共两军在西南的态势,末了说根据共军前段时间在郑州大规模集结的情报判断,共军很有可能将由陕入川,发动攻击。

  大家静静地望着蒋介石,等候他的训示。

  蒋介石面容冷静,照例把目光左右一扫,脸上露出一丝苦笑鼓劲打气道:“各位将领在时局艰危之际,忠心耿耿,精诚谋国,让我十分高兴。我希望各位坚定必胜信念!当此国际危机四伏,第三次世界大战一触即发之际,中国局势尚不能测,如我军能坚守西南、西北,以待国际时局变化,定能反败为胜。因此,我军各将领必须坚守西南。今天请大家到这里来,就是研究一下西南如何固守,共军主力将由何处攻击西南,以及我军如何配备兵力。”说到这里,蒋介石转头向刘文辉、邓锡侯等微笑说:“大家畅所欲言,随便说吧!”

  众人一时默不作声。此时任胡宗南参谋长的沈策(后由罗烈继任),在胡宗南的眼神示意下,首先发言:“从历史上查考,历代入四川,大多是由川北而来。也有溯长江西上的,但地形险阻,不便用兵。因此我判断共军二野主力将沿川陕公路进犯四川,——川陕公路交通方便,易于共军展开。基于上述理由,我主张调四川的四个机动军于川北剑阁一带设防,以挫败共军入川企图。”

  沈策说完,会场上又陷于一片沉寂时,罗广文发言道:“对刘参谋长和沈参谋长的判断以及沈参谋长的主张,我大体赞同。但我主张郭军长的七十二军不动,以免后防空虚,川南失控。”

  蒋介石点点头,侧身问刘文辉、邓锡侯有无意见,刘、邓表示赞同。

  作战会议前,蒋介石早就征询过顾祝同、胡宗南、宋希濂等心腹爱将解放军主力将从何处进攻西南的意见,得出了解放军必取捷径由陕入川的判断,据此决定将防御重点选择在川陕边地区。会上,顾祝同宣布了蒋介石的作战命令:以胡宗南集团两个兵团八个军沿秦岭山脉 成县、徽县、留坝、佛坪、镇安一线构成第一道防线;以胡集团新组建的第七兵团指挥六个军沿川陕边之白龙江、米仓山、大巴山一线构成第二道防线;另以宋希濂集团两个兵团六个军位于鄂西建始、恩施地区,与位于川东巫山、万县地区的孙元良兵团三个军相配合,共同屏障川东门户;将罗广文兵团三个军配置于四川大竹、达县地区待机;另以第十九兵团两个军沿湘黔公路布防,阻止共军由湘西入黔;云南绥靖公署所辖四个军、西康省政府刘文辉的第二十四军以及西南军政长官公署直辖的四个军分别在昆明、雅安、成都、重庆、泸叙担任守备任务。

  郭尔桂见蒋介石配备一大圈几千里的防线,又把重点放在川北,正中解放军二野刘邓首长的下怀,心中暗暗高兴好笑时,顾祝同突然问他:“郭军长,你曾两任国防部作战厅厅长,对此防线有何高见?”

  “报告顾总长,校长的作战方略明晰精准,”郭尔桂回答,“属下完全赞同。谨遵校长旨意,恪守泸城叙府,为党国提供可靠有力的后方支撑。”郭尔桂原本想只要他的部队不动,准备一言不发,听顾祝同问他,只好假装奉承加信誓旦旦地说了这番话。

  会议结束后,中共情报人员将蒋介石对西南军事部署作战的计划内容,通过电波,飞速传到了解放军二野总部。

  后来,蒋介石在检讨“西南战局演变之经过”等讲话中曾骂道:想不到在西南长官公署的作战会议上,竟有两个隐藏在我军高层的共谍!一个是老鬼、长官公署的参谋长刘宗德;一个是小鬼,七十二军军长郭尔桂,他们都给我军的防御以误导——娘希匹!

  小鬼的称谓,是因郭尔桂身材瘦小,桂与鬼又同音,由曾怀疑他的杜聿明叫开来的,——此为题外话。

  回泸的路上,任晓光问郭尔桂:“司令,作战会议代总统李宗仁咋没参加?”

  郭尔桂笑了笑:“老弟,你看重庆城防及川东防务,全系蒋先生的嫡系部队,李代总统的命令不发生丝毫效力。听说张群、朱家骅等人都向李宗仁表示,希望李牵头请蒋先生复职,遭他拒绝。桂系军队不在西南,李代总统只身在渝,听说他的一举一动都在蒋氏心腹监视之下,言行稍有不慎,立刻可以失去自由。蒋先生飞临重庆前,李代总统就以出巡为名,暂时离渝了。”

  任晓光点点头:“西南战役本该由西南军政长官公署长官张群指挥,蒋先生却直接插手,发号施令,我看张长官已形同虚设。”

  “是的。”郭尔桂笑道,“蒋先生对战事从来如此。焉有不败之理?”

  “黑暗过后是黎明。”任晓光心里高兴,默默地说了一句。 (未完待续)

作 家 简 介

冰春长篇小说连载:《川江英雄》(第二章)(图3)

  冰春:著有长篇小说《战将》《川江英雄》《暗道》及诗歌、散文、短篇小说集和影视文学剧本多部。长篇小说《战将》获四川省第十三届精神文明建设五个一工程奖;散文《飞翔的燕子》入选教育部语文出版社九年制义务教育课程标准实验教科书(初中语文);诗歌《山海关》《母亲河》收入纪念改革开放三十周年四川文学作品选;短篇小说《判决》收入《2006年四川青年作家中短篇小说选》。作品曾获全国、省、市等奖项,有诗歌、散文、短篇小说、读书笔记收入50余种选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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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编辑:李永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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